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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三月三

作者:admin 来源: 日期:2016-3-28 10:29:16 人气: 标签:

三月三仿佛所有的花朵都为这一天而盛开,盛开成阿妹含笑的脸庞,以及阿妹滴蜜的心事。

  仿佛所有的树木都为这一天而茁壮,茁壮成阿哥挺拔的身躯,以及阿哥强健的体魄。

  一条条山路扁担一样被扛在谁的肩上。一只只花篮荷包一样被藏在谁的背篼。一淙淙泉水丝帕一样被绾在谁的颈领。一朵朵云儿蝴蝶一样被织入谁的裙角。一绺绺阳光银铃一样被戴在谁的手腕。一滴滴鸟音珍珠一样被绣在谁的裤腿。

  湘西的大地,舞台一样演绎着一场灵与灵的赴约,心与心的幽会——

  山风劲吹,吹起阿妹萌动三秋的期盼,吹来阿哥酝酿一冬的渴望;

  鼓乐劲奏,奏响阿哥积蓄已久的表白,奏亮阿妹不再暗哑的心房;

  恋歌劲唱,唱绿阿哥与阿妹情与情的缠绵,唱醉阿妹与阿哥爱与爱的碰撞;

  戏耍劲闹,把蓝天闹成铺盖,把草地闹成睡床,把双方的眼睛闹成不眠的烛光,把彼此的心儿闹成高悬于村旁的老树上正在酣睡的月光……

  因为这一天,阿哥与阿妹因为爱等了整整一年。因为这一天,阿妹与阿哥因为爱终成了连理眷属。

  因为这一天,湘西的大山,大山的湘西,生成了一坛酿满醇香的酒罐,让走进湘西的你,不饮自醉,醉倒一千年。

  过犁口

  谁也无法阻挡白天的结束,就像谁也无法阻挡夜晚的降临。

  降临在平坝上的夜晚,空阔却不空洞,静谧而不静止。

  四邻八寨的人们,只为一种神谕的启迪,一种圣力的牵引,聚簇到了一起,用彼此的坚信,一致的笃行。

  此时的平坝,火花四溅。光影飘落。哑默遍地。

  被炭火烧得通红的犁口,一匹接着一匹,像一道燃烧的铁流,似一条滚热的火路,灼痛了众多胆怯者的目光,也烫伤了众多好奇者的唏嘘。

  已将祖师祭祀完毕的苗老司,头扎红巾,裸着胴体,准备着一趟踩着犁口的履行。仿佛就从傩风巫云的深处走来,短裤的红,引响了沉寂如昨的空气。

  只见他口喷唾沫,他说唾沫里有护佑他行走的灵。其实这灵就是他自己。

  只见他默念咒语,他说咒语中有祈祷他平安的神,其实这神也是他自己。

  镇定好心。把握好力。赤脚与犁口的相触就会发出花朵开放的声音。犁口与赤脚的相吻就会擦出星星熠动的光芒。

  感谢苗老司。是他用智与勇,点燃了一束束从深夜亮至黎明的灯光。是他用灵与肉,掘出了一条条从死亡走向新生的通道。

  踩鼓舞

  谁会相信,一面蒙着牛皮的大鼓,会亮出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

  谁会相信,两根系着彩带的棒槌,会敲出泉水一般清澈的声音?

  在湘西,击鼓而舞,舞韵会爬满春山,葱郁棵棵青草的春梦。在湘西,围鼓而歌,歌声会跨越秋水,激起朵朵莲花的秋思。舞是人们精神的粮,舞能壮骨。歌是人们思想的菜,菜能养神。

  当婉转的百灵抖落彩云的遐想,当和畅的山风牵来石径的仰望,你会看到,翩翩起舞的少女走进鼓堂,把恣肆而美妙的节奏,踏成吸纳幸福的磁场;你会听到,乘兴而歌的人们相拥而入,把自由而悠扬的韵脚合成洋溢欢乐的领地。这时的湘西啊,除了扮演幸福与欢乐的主角,还是充当幸福与欢乐的主角。

  那么,就让少女笑脸一样爽润而纯粹的鼓点荡漾出一圈圈旋律的涟漪,把所有的激情与美丽一一弥漫。就让抖动的腿,扭动的腰,摆动的手,放歌的喉,灵动出一片疯长熊焰与烈火的风情,在向阳的坡地一一绽放。

  今夜,我要带上一行行诗歌的聘礼,请起那位心仪已久的舞女,走进洒满粉红色芳香的林荫小径……

  舂糍粑

  腊月来临。未等瑞雪染白炊烟的翅影,早有性急的人家启开陈酿的包谷烧,让烧酒在内心的深处荡出火花,立马点燃民谣一样堆码在灶塘的柴木,把严寒的天气驱散得老远老远,也把精白的糯米煮蒸得软香软香。

  进入腊月的湘西开始变得水一样干净,树一般简练。

  而干净的不仅是水,还有干净的庭院,干净的面桌,干净的想法以及干净的木杵。

  而简练的不仅是树,还有简练的锅铲,简练的饭甑,简练的操作以及简练的木槽。

  于是腾着热气的糯米让俊巧的农妇用撮箕盛来,倒入涂抹着蜂蜡的槽池。这些被阳光和雨水、被蛙鸣和雀声喂养得通体饱满的米粒,正在期待角色的转换,灵魂的涅槃。它们在汉子紧握的木杵声声击打之下,粘连成一团年成的造型,泥合成一款节俗的模态。

  你猛劲舂吧,木槽说。你耐心受吧,木杵说。

  阳刚的木杵与阴柔的木槽不正是湘西男女繁衍生命与希望的另一种身器么?是它们的忘情交合,才让糯米孕育了一个个叫着糍粑的孩子;是它们的倾力投入,才让糯米诞生了一顿顿叫着幸福的时光。

  舂糍粑呀,舂糍粑。把糯米的白舂到白银的白为止,把糍粑的圆捻到圆月的圆为上。来吧,沾一丝蜜糖趁热吃下,晶美而瓷实、沁心而甜滑的生活,也许,永远只有开始……

  吊脚楼

  静静地望去,你就像一位荷锄而归的老人,端坐于锦水的河边,裤腿高高绾起,瘦长的脚伸进水里,纹丝不动,是不忍惊扰鱼虾的游乐?还是要彻底荡去一天的疲惫?深邃的目光像在凝视远方迤逦的山峦,又像在注视对岸的另一个自己。只是不知道,你是否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怀里,依着一位将月光和柳影泡进茶杯的诗人,已把来路的抒情行吟成一曲深沉的流水。

  而我知道,你一旦落坐,就固定了一个永远的家。尽管,肌肤的壁板,夏风秋雨写意着几多岁月的沧桑;瓦棚的头发,春雷冬雪刻画着无数历史的烟云。你却总以木柱的筋骨支撑起家的温暖,家的和谐,家的丰饶。多少次,只要躺进你的梦中,我就成了长不大的孩子;多少回,只要靠到你的门窗,我的思绪就有了腾飞的翅膀。

  面对你,请原谅我的自私,请接纳我的卑微。我愿意让所有的自私伴随从深谷吹来的清风把你来不及掸去的尘一一掸去,我愿意让全部的卑微紧跟从高天游来的祥云把你来不及卸下的重一一卸下。然后,举起一盏时光的烛灯,悄悄地,默默地,走进一抹绿色氤氲的山岚里,做一次深深的呼吸,对你的前世和今生,进行又一次打量,再一次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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