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郑板桥曾题过几幅著名的匾额，其中最为世人熟知引用的当数“难得糊涂”。这字幅下，还有他题的一行款跋：“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很多人喜欢“难得糊涂”，甚至常常挂于齿边，作为处世指南，以期活得糊涂一些。而写下“难得糊涂”的郑板桥老先生一点也不糊涂，反而他活得极为清醒自知，心似明镜，不惹尘埃。 此字幅写于乾隆十六年，当时郑板桥正在山东潍县当知县。官场如战场，也是一个大染缸。郑板桥一身正气，澄江如练，刚正不阿，率真坦荡，清正廉明，体恤民生。那种官场上的八面玲珑，手段，心机，郑板桥耍不来，更别说搜刮民脂民膏，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就像落入淤泥里的荷花，凭着一腔的清醒自明，从淤泥里亭亭净直向上，端然保持着荷洁净的气质。 这样的郑板桥在当时黑暗的官场上很难混得开，不断受到排挤、嘲讽、刁难。他渐生遁世之心，在纷扰难解的情绪下写下了“难得糊涂”的字幅。清醒如他，“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也不能糊里糊涂地顺势而下，把自己染黑。不久，郑板桥辞官归隐，唯求心安。 “难得糊涂”的郑板桥其实是难得清醒的，他始终都在拒绝糊涂。 过去出仕为官是读书人最深远的理想。郑板桥虽是主动放弃了理想，内心里也必定是忧戚不已。可他并没有沉浸在“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俗套里，以酒浇愁愁更愁，他活得无比清醒，守一方庭院，向晚的风里，磨墨写字。“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只有活得清醒的人才会拥有这份细腻诗意的情怀，从习以为见的风物里勾勒出美好来。 反而是我们这些后来人看不透，刻意追求一种糊涂的状态。面对生活，工作中那些源源不断的烦扰，我们热衷一醉解千愁，以为醉了，糊涂了，什么都了了。这不过是幼稚的掩耳盗铃的游戏。酒，除了伤身，还伤形。没有人不注重自我形象的。可是醉酒的人把自己置于一个糊涂的状态，如同一个跳梁小丑那样在戏谑滑稽地表演，严重者丢掉身家性命。这是自己在糟蹋自己。 谁愿意当跳梁小丑呢？这样的糊涂不要也罢。 人生难得的是清醒。即使不能像郑板桥那样写出铭留后世的佳句，也要努力清醒地爱这人间的一草一木，让属于自己头顶的那片云朵像棉花一样洁净，温暖着，柔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