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悄无声息。秋虫的鸣唱早已销声匿迹，只有被烟雾朦胧了的灯光，寂寥的拉长枯树的暗影。我守着我的家我的小屋，暖暖的。 小屋里正弥漫着炖肉的香味，这夜倒有点儿窃喜了。它将这浓郁的肉香扩散开来，又滋润着甜蜜的回忆。曾经夜晚的肉香一年大约只那么一次，不是大约，该是一定的，只有一次煮肉的香味，那就是大年夜。 那时，家里年年要杀一个羊，是父亲天天割青草喂大的，等过了小雪就可以宰羊了。羊肉大部分卖掉，只留那么几斤够吃几顿饺子就行了。不过羊头羊蹄还有下水是不卖的，这些倒成了我们过年的奢侈品。 村里人讲究熬年的晚上要煮肉，我们的一个羊头四个羊蹄就在我们兄妹们的热切盼望中，闪亮登场了。母亲一定要用一个大锅来煮，盖得严严实实的，但那馋人的香味还是随着那些白气飘了满屋，到后来那浓烈的诱惑调动了我们所有的胃口，鼻子不只一次地深呼吸，等我们嗅饱了吸饱了的时候，母亲终于揭开锅盖，腾腾的热气里捞出那一只羊头四只羊蹄。 父亲在我们垂涎三尺的目光里，一点点地将肉剥下来。母亲负责将那些不多也不大的肉块儿再切小些。我总爱守在父亲身边 ，看着父亲剥羊头 ，嚷着让父亲把那不多的脆骨给我吃 ，忙着吃 ，有时都顾不上蘸蒜醋。我们都不喜欢吃羊眼睛 ，这个一般都是父亲吃。 我们围着父亲，欢欢喜喜地看他剥羊头，他还会把那些碎小的红肉喂给我和二姐，等最后剥完了，再看母亲切好的羊头肉，也只一碗，人多肉少，断然剩不到第二天的，还没怎么品出个香味就没了。 至于那四个羊蹄，我们一人一个，姐姐出嫁早，我和大哥二哥二姐一人一个，父亲和母亲从来都不要，是他们舍不得吃，全给了我们兄妹。而且那一碗羊头肉，在我们争先恐后的夹肉时，父亲和母亲从来都是看着我们，吃到他们嘴里的少之又少。我清楚地记得父亲用羊脑就酒，羊脑我都不怎么想多看一眼，更别说下咽，可父亲说好吃好吃，绵得很。 记忆里飘出的年味就这样贪婪地印在心上，几十年过去了，可那芳香依旧这般醉人。在这静夜里，久久弥漫。锅里的排骨熟了，老公问我吃吗？我说不吃。我在啃羊头呢！他笑我，我也笑了。夜，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