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哥17岁就在山村当代课老师，在乡下老家也称得上是个文化人。方圆七里八乡都有他的学生，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总爱请二哥前去张罗，二哥也总能替人家前前后后打点得清清楚楚。 二哥还有一绝活，就是替人家写春联。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没有印刷的春联，所有春联都是手写。每年到了腊月中旬，学校也放假了，二哥便忙活开来。每天早上吃过饭后，在厅堂摆上桌子，二哥就烧起一炉旺旺的炭火，放在桌子下面，架好笔，倒好墨，铺上红纸，开始一天的工作。这个时候，我也就成了他的下手。他在写时，要我帮助他抻纸，写完后一一铺在地下晾干。我们村六十余户人家，加上附近的几个小自然村，无论是本家兄弟，还是别村的乡邻，几乎都会请二哥写春联。他们都把事先买好的红纸拿过来，二哥便按先来后到的顺序逐家逐户写好，叠好，并标上户主名字放在一边，以免人家前来索要时发生错乱。 二哥上初中时，正赶上“文革”爆发，便辍学了，写毛笔字全是靠自学和苦练。常常看到二哥找来生产队的旧报纸，一有空就练字，因此写得一手遒劲有力的好字。二哥写的春联内容很少照抄书上，而是结合农村形势特点以及各家实情加以创作。二哥常说贴在大门的那副春联最有讲究，一定不能千篇一律。因此二哥在给乡邻写春联时，往往费上一番心思。他要根据各家各户的实际情况，或祝贺或鼓励或鞭策，或巧妙地把户主的名字嵌入其中作成藏头诗，配上横批，就成了一副副妙趣春联。这个时候他就会自我陶醉地欣赏起来，还不时询问我懂不懂其中的含义，遇我摇头时，他便不厌其烦地解释给我听。大门的春联写成后，还有侧门、后门、楼门以及牛栏猪圈鸡笼等。为写工整，二哥把每张红纸折成五格或七格，还有一些菱形的，写个大的“福”字，贴在门上，一些边角料则写上“筷子出头”、“水中来龙”等贴在橱柜或水井边。 去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时，看到已近花甲的二哥戴上老花眼镜在老屋写春联，我好奇地问他怎么就这几副？他说现在谁还会自己去写，都是从街上买现成的，也有从外面打工带回的广告春联。是呀，如今花上一点钱就能从市场上买回印刷精美、镶着金边和各种图案花纹的春联，的确很方便。自己手写春联，既要买红纸，还要准备笔墨，找别人写还得欠上一份人情。可是二哥说，家里每年的春联还是他自己写，一来每年写习惯了，突然不写感觉不对劲；二来自己写的春联有年味；三来印刷春联内容毫无新意。所以，每年孩子们从外面带回的漂亮春联，在我们家派不上用场呢。 |